《劳务派遣暂行规定》新规遗漏用工单位权益保护

《劳务派遣暂行规定》经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第21次部务会审议通过，自2014年3月1日起施行。这一规定对规范劳务派遣、维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有重要意义，但是却忽视了对用工单位权益的保护。事实上，劳务派遣在给用工企业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存在着较大的风险，其中很大一部分风险在于由信息不对称所引起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如果忽视了对相关风险的控制和防范，则不仅难以给企业带来预期的优势和效益，反而可能使企业遭受巨大的损失。近期有很多企业都遭遇了类似的问题。

　　信息不对称，指的是在市场经济活动中，各方对有关信息的了解是有差异的，掌握信息比较充分的一方，往往处于比较有利的地位，而信息贫乏的一方，则处于比较不利的地位。一般情况下，HR外包服务供应商拥有比企业客户更充分的专业信息，在外包交易完成后也就往往处于比委托方的企业更加有利的位置。对此如何管理因为信息不对称产生的风险，成为企业在购买劳务派遣服务必须考虑的事情。

　　一、劳务派遣中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

　　1.逆向选择

　　最先提出逆向选择理论的是美国经济学教授乔治·阿克劳夫，他在1970年发表了名为《柠檬市场：质量不确定性和市场机制》的论文，并因此而和迈克尔·斯宾塞、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分享了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后两人也在信息不对称领域作出了重要贡献。这篇论文提出了二手车市场模型，从中分析逆向选择。

　　二手车市场，按照我们通常的想法，二手车使用时间短、性能和质量还不错的，就应该也能够卖个好价钱。反之，使用时间长、性能和质量比较差的，就应该也只能卖个不好的价钱。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一辆二手车的质量究竟如何，只有卖车人最清楚。但买车人就不同了，他并不了解这辆车的真实状况，为了防止风险，他肯定要尽量杀价。本来值5万的，他只愿意出4万。对于卖车人，他知道自己的车完全值5万，当然不愿意4万卖掉。最终，这辆好车只好退出市场，最后成交的只能是质量不好的车。低质量产品逐渐将高质量产品排挤出市场，受损的是成交的买家和拥有高质量产品的卖家。

　　从经济学角度，逆向选择的风险，是指在订立契约之前，由于信息不对称，信息优势方的行为人可能会故意隐藏信息，以求在交易中获取最大收益，而给信息劣势方带来的风险。逆向选择将导致低质商品排斥优势商品。具体在劳务派遣方面，在交易双方签订契约之前，外包服务商是最了解自己的资信、专业能力、服务水平、人员实力的，但由于信息不对称，服务商为了得到外包的项目，很可能会向企业提供不充分或是不真实的信息，而企业可能本身就对外包出去的业务不熟悉，更不可能了解到外包服务商真实的背景、实力与业务情况等信息，而服务商内部的财务状况、非财务状况、稳定性这些内部核心资料更是无法核实，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企业选择了存在专业能力不强、管理能力不济、服务水平差、信誉不佳等全部或部分缺陷的服务商。而服务商的这些缺陷都会在未来的合作中给企业带来相应的风险。

　　2.道德风险

　　道德风险也称为败德行为，是指经济代理人在使其自身效用最大化的同时，损害委托人或其他代理人效用的行为。道德风险与人类行为的道德水准的高低没有密切的关系，它在人的经济行为中是合乎个体理性的。逆向选择是发生在签订委托——代理合同之前，而道德风险则发生在签订委托——代理合同之后。与逆向选择一样，产生道德风险的主要原因也在于信息不对称，即代理人比委托人拥有更多的信息。

　　对道德风险作出奠基性贡献的是前面提到的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但其实早在18世纪，亚当·斯密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曾如此描述一些公司的管理者：“无论如何，由于这些公司的董事们是他人钱财而非自己钱财的管理者，因此，很难想象他们会像自己照看自己的钱财一样的警觉，所以，在这类公司的管理中，疏忽和浪费总是或多或少地存在。”不过直到1976年，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才开始对不完全信息条件下的各种经济行为进行了深入分析，奠定了道德风险理论基础。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认为，在信息不对称条件下，道德风险是普遍存在的。他提出了保险市场上一个经典的例子：美国一所大学学生自行车被盗比率约为10%，有几个有经营头脑的学生发起了一个对自行车的保险，保费为保险标的15%。按照常理，这几个有经营头脑的学生应获得5%左右的利润才对。但该保险运作一段时间后，这几个学生发现自行车被盗比率迅速提高到15%以上。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自行车投保后学生们对自行车安全防范的措施明显减少：反正有保险，丢了没关系。在这个例子中，投保的学生由于不完全承担自行车被盗的风险后果，因而采取了对自行车安全防范的不作为行为。这种不作为的行为，就是道德风险。从理论角度，在签订委托代理合同后，代理人通常会利用自身拥有而不被委托人观察到的私人信息，改变签订合同前的行为模式，从中获取更大的预期收益。道德风险是合同实施阶段的机会主义，也是代理人的一种理性反应，但这一过程将会损害委托人的利益。

　　从劳务派遣业务角度看，道德风险主要涉及到以下因素：

　　(1)偷工减料

　　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外包商通常会想方设法降低成本，甚至不惜对外包的工作偷工减料。比如在对劳务派遣员工招聘中，服务商需要对员工进行背景调查，必要时与员工原单位取得联系，对员工的基本信息和工作经历加以确认，但服务商完全可能敷衍了事，或根本不去做。更有甚者，明知某员工有问题，此前有竞业限制或喜欢频繁跳槽，仍然把他推荐给企业。再比如，签订合同前对企业声称自己服务专员经验丰富，但签订合同后，为企业提供的服务专员却是个刚毕业的学生，根本无所谓经验，甚至是临时找新人手来为企业服务。

　　(2)隐藏行动

　　当外包项目开始后，企业就无法对外包的全部内容进行直接控制，也得不到来自服务商的直接报告，所能看到的可能只是个结果。如果合同双方未就权利义务有明确的界定，那么在服务质量、提供效率、费用控制等方面都可能存在风险。服务商可能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作出对企业不利的举动，比如降低服务质量、拖延项目进度、将业务转包给第三方等。再比如薪酬福利中企业预先支付给服务商的员工工资款、社会保险和住房公积金款等，也可能被服务商挪作他用，一旦对方陷入危机，后果不堪设想。再比如培训中，企业可能需要向服务商提供一定的培训要求和培训方案，但是别忘了服务商也是其他企业的服务商，这些服务商完全可以拿着这些方案以及从企业这里吸取的经验去给竞争对手做培训，这对企业的利益无疑会造成损害，甚至会造成核心竞争力的流失。

　　(3)泄密信息

　　劳务派遣中，企业通常要向服务商透漏很多商业信息，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涉及到企业的机密，比如员工的工资结构信息、薪酬福利信息等，服务商可能会有意无意地将企业的机密信息泄露给竞争对手，自己获利。若被竞争对手掌握了自己员工的工资水平，则极易造成公司核心员工流失率的增加。此外一些人力资源服务公司本身就有猎头公司的职能，他们对员工的基本信息和薪酬福利水平了如指掌，挖人跳槽的成功率也就相当高。这些都是潜在的风险。

　　(4)隐藏知识

　　外包双方达成契约后，外部环境的变化可能只为服务商所观察到，服务商可能利用自身在知识和信息上的优势，隐瞒欺骗企业客户，从而损害企业的利益。比如代缴五险一金业务中，因为全国各地的政策都有很大差异，服务商完全可能隐瞒真实的政策信息，恶意提高缴费标准，从而多向企业收取款项。如果企业对相关政策不了解，又没有去核实，则很容易受骗。这些欺骗甚至可以发生在专业的人力资源机构互为代理之间产生。

　　二、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的控制和防范

　　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虽然普遍存在，但只要通过科学的方法和程序，一样可以对其进行控制和防范，最终降低风险发生的概率和危害。结合经济学上对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的防范，以及劳务派遣实践，企业可以采取以下措施：

　　1.逆向选择的控制和防范

　　(1)建立科学的服务商评价体系

　　对服务商能力的评价，需要从多个方面进行综合的分析。影响外包服务商选择的因素很多，除了在传统的管理理论中常被提及的质量、价格、服务、速度、财务状况这些衡量标准外，还应加入一些外包所特有的评价指标。比如服务商外包业务的技术标准化程度、外包从业经验和市场信誉、相关的业务经营资格(如劳务派遣经营许可证、人力资源服务许可证)、服务商擅长从事的业务等。综合考虑这些评价指标，有利于对服务商有个客观、准确的认识。切忌只以价格是否低廉来作为选择服务商的唯一标准，因为一来低价通常对应着低质量的服务，二来服务商从外包中无法获利，难免会打其它主意。

　　(2)加大对服务商的信息甄别力度

　　差的服务商有使自己看起来像优秀公司的强烈动机，因为这能使他们的产品和服务卖到更高的价格。但优秀公司毕竟是少数，像中智(CIIC)、上海外服(SFSC)、菲斯克集团(FescoGroup)这样的行业领头羊更是凤毛麟角。因此差的公司通常会对他们的信息进行包装和作假。那么对企业来说，就需要具备一双慧眼，来对服务商提供的信息进行甄别，看哪些信息是真实的、哪些信息是夸大的甚至假造的。信息甄别的方式可以选择实地考察、向服务商之前或现在的客户咨询、向行业协会咨询、向相关管理部门查询(如查询服务商的注册登记资料、股东情况、经营情况等)、互联网查询等。

　　(3)提供公平合理的招标环境

　　对逆向选择的防范也有赖于企业所提供的招标环境，企业要尽可能地提供公平的招投标环境，鼓励具有外包能力的服务商参加，从大范围的参选对象中进行选择。

　　(4)让服务商对价格进行选择

　　对保险市场中被保险人和保险公司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斯蒂格利茨曾提出解决问题的理论模型：让投保者在高自赔率加低保险费及低自赔率加高保险费两种投保方式之间作出抉择，以解决逆向选择问题。企业在外包中也可以对此借鉴：让服务商在低服务费加较低的服务质量以及高服务费加较高的服务质量中进行选择，使服务商的选择更接近他自身的实际情况。当然，如果服务商选择的是高服务费，那么对服务质量的要求也要更严格，不仅要将相关的具体要求写进合同，在业务外包中还要加强对服务商的监督。

　　(5)必要时要服务商提供担保

　　解决信息不对称的一个有效方法是提供担保，比如二手车市场上的中介。中介通过对二手汽车的质量提供担保，而降低了买家的风险，进而促成了交易。劳务派遣中，企业在必要时也可以让服务商提供担保，从而降低自身的风险。在服务商给自己造成损失而无法向其追讨时，可以向提供担保的第三方进行索赔。或者要求和外包服务供应商在第三方银行机构进行一笔保证金共管，发生约定的风险并造成损失时，进行保证金部分或者全部的罚没。

　　2.道德风险的控制与防范

　　(1)设计一份合理的合同

　　除了信息不对称以外，道德风险产生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利益不一致，在代理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过程中，当自己的利益和委托人的利益产生冲突时，代理人就会利用委托人对某些信息的不知情，损害委托人的利益。设计一种合理契约的核心就是要建立一种刺激一致性的信息机制，使委托人与代理人的目标一致。比如，当企业的外包业务达到一定的目标或超出该目标时，会给服务商怎样的激励等。但是相关的惩罚措施也要明确，比如达不到该目标，或者服务商给企业造成了损失时，会给以怎样的惩罚等等。通过合同的约束和激励，鼓励服务商披露信息、作出利人利己的行为，同时杜绝其损人利己。

　　(2)限制性条款的监督和执行

　　要将限制性条款写进合同，同时加强对相关内容的监督和执行。也就是企业要明确告诉服务商你不准他做的事，来保证他的行为不会危害到企业的利益。比如薪酬中企业付给服务商的工资社保款等，企业要明确告知服务商不得挪作他用，以保证将款项用在希望的用途上，其间还要对服务商的活动进行监督。这种限制性合同虽然更复杂，却能有效降低外包中的道德风险。

　　(3)外包项目启动后要加强监督

　　外包项目正式启动后，企业不能对外包出去的事务不闻不问，而必须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对人力资源流程质量进行监督和控制，并在服务商和内部员工之间起协调、连接作用。比如项目开始时，企业要对服务商派来的服务人员进行验证，保证这些服务人员有足够的能力为企业提供服务，在外包过程中还要针对服务人员的工作效果与服务商进行及时有效的沟通，并时刻关注外包过程中的变化，及时纠正出现的偏差。

　　(4)建立项目风险预警机制

　　降低道德风险的另一个措施就是建立风险预警机制。风险预警主要是对外包项目运行过程中各风险因素对项目影响的可能性进行分析、预报，有利于快速发现关键风险因素，并对这些风险因素进行预警，达到对风险提前控制的目的。比如服务商的服务质量出现了明显下降，对一些问题的解决明显迟缓，即使还没有威胁到企业的利益，企业也应该建立警惕，找到问题的原因，必要时对服务商进行提醒或警告。